从南山到大鹏湾的隐喻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见报的背后故事

作者：深圳特区报记者 吴徐美  2021-01-08 15:16  新传播    【字号：大 中 小】

篇名：从南山到大鹏湾

类型：通讯

作者：原卿有

发布单位：深圳特区报

奖项名称：未获奖

发表年份：1982年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一引领中国伟大改革开放实践风向的时代标语早已家喻户晓。但在上世纪80年代，它是打破常规、促进改革开放的思想冲击炮，是“冲破思想禁锢的第一声春雷”“划过长空的第一道闪电”的号角，成为激励人们投身改革开放大业的时代强音。1982年11月22日，在当天《深圳特区报》的头版上，一篇题为《从南山到大鹏湾》的新闻报道，让“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口号首次见诸报端。

提及这篇报道，《深圳特区报》资深老记者原卿有感慨万千。

采写见报一波三折

“下得山来，代表们为一幅巨型标语所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北京市的一位代表大声念道：‘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人人有事管，事事有人管’。有的人赶忙掏出钢笔把这几句话记在小本子上……”这是原卿有在《从南山到大鹏湾——各省市外贸代表团参观深圳纪行》这篇新闻报道中的原文。

原卿有回忆说，1982年，他受报社编委会派遣，采访来深圳考察的各省市外贸代表团。这些代表刚参加完广交会，应深圳市政府邀请前来深圳经济特区进行为期3天的参观访问。参访的第一站，代表们就看到了挂在蛇口工业区“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块标语。他们驻足于前，对标语议论纷纷。原卿有说，上海代表团抵触情绪最大，他们当场表示马克思早就说过“资本从诞生的一刻起，就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充满着血污和其他肮脏的东西”，你们却在这里宣扬时间就是金钱，完全背叛了马克思主义。

尽管受到争议，报社开编前会时，原卿有还是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各省市外贸代表团参观深圳纪行》这个题目报了上去。当场就有人质疑。有人说，党和国家领导人一再强调，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这两句标语公然篡改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思想，把效率说成生命，这种提法从来未有，是宣传纪律所不允许的，这难道不是在宣扬金钱挂帅，一切向“钱”看吗？还有人表示，这块标语属于他们采访的区域，要能写能见报他们早写了，怎么还轮得到其他记者。经过讨论之后，编辑部还是决定让这篇文稿见报，当时的总编辑敲下定音锤。

由于当时的深圳特区报还不具备印刷条件，所有文稿都被送到香港进行印刷出版。凌晨时分，当原卿有在报社集体宿舍睡得正香时，突然接到值班编辑打来的电话，告知他文章标题不能用“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条标语，认为其违反了马克思主义思想，让他撤稿或改标题。由于这篇文稿已经被排版好，也经过了一校二校，临时换稿也很麻烦。在经过反复商议后，原卿有接受了修改标题，但在文章中可提这句话的结果。最终，这篇文稿主标题化用杜甫的诗句“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以《从南山到大鹏湾——各省市外贸代表团参观深圳纪行》为名第一次正式见报。

原卿有回忆说，这篇报道发表之后，在全国甚至国外都引起了轰动。“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口号也更加广泛地传播开。1984年，邓小平同志视察深圳时，肯定和赞许了这句口号。自此，“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传遍中华大地，逐步成为人们的共识和行为准则，被誉为“冲破思想禁锢的第一声春雷”。

尽职尽责无愧时代和职业

实际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句话最早是时任蛇口管委会主任袁庚在1981年提出的。在改革开放的时代潮流下，招商蛇口积极开展商贸营商活动。在香港进行一场交易时，对方在办手续时直接将汽车停在门外没有熄火，一等交易完成，立即安排专人带着支票跳上汽车直奔银行，就是为了赶在当天下午3点之前将支票交给银行，否则将损失近万元利息。于是，“时间就是金钱”的观念开始在袁庚脑海中萌芽，并在建设指挥部领导人会议上正式提出，后来将其竖立在蛇口工业区建设指挥部所在地。

但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初期，要让大众接受这个新观念，注定步履维艰。标语中的“金钱”“效率”等字眼让很多人难以接受，甚至还有人给它贴上了资本主义的标签。一时间，到底“姓资还是姓社”，特区到底“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要不要继续办下去”等种种问题引起了强烈争论，甚至有人直接说深圳经济特区除了五星红旗是红的，其他地方和租界已没两样。

1982年3月28日，事态转机出现了。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谷牧乘船到蛇口工业区视察，经过微波山下路口时看到了这块标语牌。袁庚诉苦有人说这是资本主义的口号，谷牧微笑不语。而当1984年邓小平同志视察蛇口工业区时，更是肯定了这句口号，并为深圳作了题词：“深圳的发展和经验证明，我们建立经济特区的政策是正确的。”深圳作为改革开放的“试验田”和“窗口”，算是得到了国家领导人的认可和肯定。

原卿有在接受采访时坦陈，虽然他是首个将这句标语写进报道中的新闻人，其实这篇报道并没有给他带来很多荣誉，只能算是他写过报道中的沧海一粟。《从南山到大鹏湾——各省市外贸代表团参观深圳纪行》曾入围广东省好新闻评选，但复评时被刷。在原卿有申报高级职称评定时，也因为该篇报道标题没有凸显“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句话没有派上用场。但是他说：“我尽了我的历史责任，无愧于时代，无愧于职业道德。”如今，刊有原卿有这篇文章的《深圳特区报》，已被蛇口改革开放博物馆收藏、展览。

为改革开放鸣锣开道

“登顶梧桐山，南国美景尽收眼底，可以坐观云卷云舒；远眺大鹏湾，风云变化神鬼莫测，何方静听潮起潮落。”2014年，原卿有正式退休，并写下了这首诗。他说道，这首诗表达的不仅是他做记者的态度，更是他的人生态度。在深圳生活的这几十年间，他紧贴深圳改革发展第一动态，看着深圳跻身城市发展前列。

作为一名工作了38年的老记者，原卿有如今退休在家，安享老年生活。他的退休生活也非常丰富，参加老年大学，学习篆刻，读书看报……原卿有说，他是在1982年支援经济特区建设来到深圳，是参与了深圳特区报创刊工作的那一批，历任记者、编辑、财贸部和财农部副主任、机动记者等，累计发表新闻报道500余篇，约100多万字，特写、消息、专访、评论都有涉足。他说，自己就像是深圳发展成长的见证者，亲眼目睹着深圳改革开放、开拓进取的历程。

新闻是历史的草稿纸。报纸承载着记录当下成为历史的责任，是人们回望历史最客观准确的备忘录。深圳特区报伴随着特区的诞生而诞生，而如原卿有这样一批富有改革与创新精神的新闻行业先行者，坚定着“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新闻信念，为深圳发展创造了良好的舆论环境，为改革开放鸣锣开道。

时代的脚步永不停歇。从最初的纸笔到现在的“十八般武艺”齐上阵，记者告别纸和笔，编辑告别火与铅。原卿有谈道，干了近40年的新闻工作，不管工具怎么变，决定新闻工作的始终是使用工具的人。他对当代记者提出了两大要求：首先记者应当始终坚持讲真话，敢讲真话。在这个自媒体和新媒体涌现的时代，社会信息纷繁复杂，新闻工作从本质上来说属于党和人民群众，所以新闻工作者一定要为了党和人民群众，做好党和人民群众的耳目喉舌。其次，记者一定要淡泊名利，不忘初心，坚定使命。在新闻工作中，往往会面临各种软性和硬性诱惑，面对这些诱惑，拒绝应该是常态。要“沉下去”做新闻，才能真正产出好的新闻作品。

正值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深圳面临着新的历史使命。他说，新时代，新闻工作者应当努力当好推动科学发展、促进社会和谐的排头兵，营造正确的舆论导向，弘扬正能量，推动深圳从最初的“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深圳速度”逐步迈向“深圳质量”和“深圳标准”的高质量发展。

编辑：郑晓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