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党”的前世今生

“标题党”的前世今生

作者:广州大学新闻学院教授 程道才  2016-03-11 13:23  新传播    【字号:  

      “标题党”的萌芽时期可追溯到上世纪30~40年代的民国中后期。在网络时代,“标题党”花样翻新,表现形式形形色色。透过“标题党”现象,我们要进行反思,严格把住标题制作关、普及新闻传播学知识教育、加大对“标题党”的打击力度。

 

【关键词】标题党 传播媒介 新闻真实性 新闻传播学教育

 

近年来,网络媒体蓬勃发展,网络新闻风生水起,传统媒体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新闻传媒业内部的竞争形势日趋激烈。为了在竞争中占据有利地位,赢得受众青睐,各新闻媒体纷纷使出各种招数,在报道内容、表现形式和报道手法等方面,不断改进和优化新闻报道。这是新形势下新闻媒体改革的主要方面,应该充分肯定。

但是,也有部分新闻媒体不是在上述方面下功夫,而是独辟“蹊径”,在新闻报道(文章、照片)的标题上做文章,大行“标题党”之道,依靠断章取义、歪曲事实、煽动情色、宣扬怪异等手法,来制作新闻报道和各类文章的标题,哗众取宠,吸引受众眼球。这种做法,由于严重违背了新闻真实性原则和新闻职业道德,理所当然地受到广大受众的反对和抵制。

那么,“标题党”是今日才有的,还是历史上早已有之?网络时代的“标题党”有哪几种类型?面对“标题党”乱象,我们应该进行哪些反思?下面,笔者不避浅陋,试图对上述问题进行探究,以求教于同仁。

 

一、处于萌芽时期的“标题党”

 

所谓“标题党”,指运用夸张、情色、怪异、歪曲等耸人听闻的手法,来制作新闻报道(文章、照片)的标题,以吸引受众。新闻媒体上具有上述特点的标题,是“标题党”的具体表现,而“标题党”则是这类标题的始作俑者。

有人说,“标题党”是网络时代的产物。这句话虽然不无道理,但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标题党”虽然勃兴于网络时代,但其萌芽时期则可追溯到上世纪30~40年代的民国中后期。

对于新闻(文章、照片)标题的重要性,新闻界早有认识。民国中后期,统治中国的国民党政府政治腐败,贪赃枉法,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导致民不聊生,民怨沸腾。当时,新闻界的许多有识之士,面对国民党当局的严密新闻检查,纷纷运用巧妙的修辞手法和春秋笔法,将其倾向性隐藏于新闻报道(文章、照片)的标题之中,以此来表达对时局和国民党当局的愤慨与抗议。

作者一拂晨风于2014年12月13日在中华史林网发表文章《看看民国报纸的“标题党”,彻底跪了》,介绍民国时期我国报业一批富有特色的新闻人及其制作的新闻标题,其中不少标题抓住新闻中某一亮点做文章,加以突出和放大,读来妙趣横生,引人入胜。“何省长昨日去岳麓山扫他妈的墓”“公教人员不是东西——是东西也应当涨价!”等标题,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这两则标题都是针对国民党当局的。第一则是1930年湖南某报在报道时任湖南省代省长何应钦为其母扫墓之事时所制作的标题,它一语双关,巧妙地运用“国骂”,表明了报纸的爱憎。第二则标题发表于1947年某日的武汉《大刚报》,揭露了当时物价飞涨,民不聊生,苦不堪言的政治现实。①

应该指出,上述这些具有“标题党”手迹雏形的标题,并没有违反新闻真实性原则,而是在真实报道新闻事实的基础上,对其特点和意义进行了巧妙的挖掘与揭示,显现出其深刻的内涵。因此,民国时期的这批具有“标题党”手迹雏形的标题,与当今“标题党”制作的标题,虽然在表现手法方面有相似之处,实则有着本质的区别,不可相提并论。

如果说民国时期内地新闻媒体中“标题党”刚刚开始萌芽,那么在资本主义和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香港,新闻媒体中的“标题党”则早已粉墨登场并具有了规模。据上海网友malingcat介绍:“香港的纸媒,专设一种编辑,任务是改标题,走奇险路数,以吸引眼球为宗旨。所以,读者被标题吸引后再看文章,常觉名不副实,由是戏谑为‘标题党’。”②

 

二、网络时代花样翻新的“标题党”

 

20世纪末叶以来,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网络媒体蓬勃兴起,各类网站如雨后春笋,争奇斗艳。新兴媒体之间、新兴媒体与传统媒体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为了赢得受众群和广告收入,各家传播媒体都各出奇招,以新鲜的内容、新奇的表现形式吸引受众。部分传播媒体甚至不惜以损害信誉为代价,在新闻报道(文章、照片)的标题上做文章,以此招徕和吸引受众。此起彼伏的“标题党”于是纷至沓来,令人眼花缭乱。

只要我们对各家传播媒体的传播内容稍加浏览,就能找到许多奇奇怪怪的新闻(文章、照片)标题,发现各种花样翻新的“标题党”。如果按照其制作标题的手法划分,“标题党”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种类型:

1. 断章取义型。这类“标题党”往往随心所欲地片面选取新闻事实中的某一片段,加以突出和放大,而罔顾新闻事实的本质。这样做,往往歪曲作者的原意,扭曲新闻事实;制作出的标题(有时也包含写出的新闻报道或文章)观点片面绝对,结论不合常理。这些传播物一旦传播出去,必然会给受众造成错觉,并使被报道者蒙受不必要的损失。例如:2011年12月24日,时任北大校长周其凤教授在家乡湖南长沙给中学生作了两个多小时报告,内中谈到了美国教育的情况,指出美国教育有许多先进之处,值得学习,但其培养的几届总统喜欢给他国强加自己的价值观,在美国价值观传播教育上一塌糊涂。第二天,在长沙出版的《潇湘晨报》便刊发消息,将周其凤的观点严重扭曲,并配以标题《北大校长肯定中国教育 批美国教育“一塌糊涂”》。该报道和标题一经刊出,引发了广泛的关注和批评。不少不了解情况的受众,都对周其凤的表述做出了负面评价,使周其凤教授蒙受了不白之冤。③

2. 故弄玄虚型。这类“标题党”往往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通过设悬念、卖关子的手法,激起受众的好奇心,吊人胃口,引君入瓮。例如:网络上曾经流传的下则标题:“一个17岁女孩怀孕,她老爸只说了八个字”。 ④ 这则标题所反映的事实是:一名17岁的女孩被中年富豪弄怀孕了。富豪被女孩的父母找来后,对其父母说:如果女孩怀了一个孩子给多少钱多少房、怀了两个孩子给多少钱多少房。这位见钱眼开的父亲回答说:那就让她再生一个。这则网文所反映的事实本来很清楚,但一经这则标题粉饰,就变得面目全非、不知所云了。

3. 肆意夸大型。这类“标题党”善于运用夸张手法,将事件的特点、结局或意义加以夸大,吹捧成“创纪录”“史上最大”“超出常人”,以造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从而引起受众注意,引人上钩。这类“标题党”在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中都可以寻到踪影,而以网络媒体居多。例如:“史上卖得最疯狂、N次断货的女装”(某淘宝店)、“公交车上的千古绝骂”。⑤

4. 以偏概全型。这类“标题党”往往将某一事物的部分特征加以放大,说成是该事物的全部特征,给受众造成错觉和误解。例如:今年10月下旬以来,随着中共中央新修订的《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和十八届五中全会公报的正式公布,一些解读性文章相继出现在各家新闻媒体上。有的文章竟然以“党员干部不能炒股”“计生政策将被废除”“同乡会不能再参加”等耸人听闻的词语为标题,对相关条例和规定进行解读。⑥ 显然,这是对条例和规定的精神的误导和歪曲。

5. 滥用拟人型。这类“标题党”往往滥用拟人手法,赋予动物或物品以人的特征或感情,以达到煽情的效果。例如:百度贴吧网站刊载了一张照片,画面的内容是:一头母猪在公路上给小猪喂奶,后面不远处停了一辆小车。照片的标题竟然制作成这样:“丰满少妇当众‘喂奶’引起交通堵塞”。⑦

6. 暧昧庸俗型。这类“标题党”的特点是:对两性关系或男、女性的身体部位进行尽情描绘,以吊起受众的好奇心理和欣赏欲望。请看下面这张照片的标题:“美女床上功夫太厉害了”。⑧ 实际上,这张照片的画面是:一个女青年在床上玩倒立。

由此可以看出,本来只是一些非常平常的生活小事,经过“标题党”的“生花妙笔”进行加工,瞬间便变为可读性很“强”的花边新闻了。

 

三、“标题党”乱象带给人们的反思

 

“标题党”为了追求点击率和阅读量,罔顾新闻职业操守,故意“娱乐”新闻,所造成的乱象和危害令人发指。这一乱象是在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出现的,透过它,可以给人们带来多种反思。

反思之一:标题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使作品增色生辉,也可以使作品身名狼藉,因此一定要严格把住标题制作关。

新闻编辑学告诉我们:标题是作品通向受众的第一道桥梁。《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2014年曾经做过一次有上万人参与的民意调查,数据显示:受访者中20.1%的人平时看新闻只看标题不看正文;66.3%的人会在看完标题后快速浏览正文;只有11.2%的人会详细阅读正文。⑨ 在这种阅读环境下,如果标题出了问题,就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受众对传播内容的理解,甚至造成不良后果。

反思之二:标题是依靠人来制作的,人的素质决定标题的质量。要铲除“标题党”乱象,有必要进行新闻传播学基础知识教育,提高人们的新闻素养和新闻职业道德,普及新闻采编知识。

我们知道,标题制作有着严格的要求和规则,而这些要求和规则只有通过学习才能懂得。而在人人都成为信息发布者和传播者的今天,数量众多的信息发布者和传播者,并没有接受新闻传播学教育,不懂得编辑学知识。在这种背景下,“标题党”的兴起与泛滥就不难理解了。而要减少或消除这一现象,就要从小学到大学,都要增加新闻传播学基础知识教育,在各类新闻媒体上开设新闻传播学基础知识讲座,向广大公众讲授新闻传播、新闻职业道德和业务知识,提高大家的新闻素养,铲除“标题党”生长的土壤。

反思之三:要进一步加强传播内容监管工作,加大对“标题党”的打击力度。

大量事实证明,“标题党”属于传播怪胎,危害甚烈。它违背新闻真实性原则,歪曲事实,制造谣言,蛊惑人心,造成人们认知错乱、价值观扭曲,是货真价实的社会毒瘤。因此,有关管理部门加强传播内容监管、加大对“标题党”的打击力度,非常重要,也十分必要。

 

 

注释

 

① 一拂晨风. 看看民国报纸的标题党,彻底跪了[OL]. 中华史林网,2014-12-13. http://r.club.china.com/data/thread/1015/2775/31/38/5_1.html

② malingcat. 标题党颇有历史[OL]. 豆瓣网,2008-12-18. http://www.douban.com/online/10042563/discussion/10752364/

③叶铁桥. 媒体称北大校长“美国教育一塌糊涂”论系被断章取义 [N]. 中国青年报,2011-12-26.

④一个17岁女孩怀孕了,她老爸只说了8个字!是什么谜底[OL] . 宝宝知道网. http://baobao.baidu.com/question/3c8d40da9356f5b1e4bbb2ae8afe57c8.html

⑤ 公交车上的千古绝骂[OL]. 武当休闲山庄网. http://www.wdsz.net/read-htm-tid-1060916.html

⑥国家小草. 似是而非的标题党毁人不倦[OL]. 新浪杂谈,2015-11-1. http://club.history.sina.com.cn/viewthread.php?page=1&tid=6965650

⑦丰满少妇当众“喂奶”引起交通堵塞[OL]. 百度贴吧.http://tieba.baidu.com/p/2780315875

⑧美女床上功夫太厉害了[OL].钦州360吧 .

http://bbs.qinzhou360.com/thread-88794-1-1.html

⑨蔡雯 ,周明阳 . “标题党”伤害了谁?[J]. 新闻记者,2014(11).

编辑:郑晓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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